房价持续多年的过快上涨是不争的事实,即使没有全国层面的完整数据,但是一些重点城市这些年来的房价数据还是有较全面的数据统计,媒体才传出十年涨十倍的说法。房价涨得如此厉害,不管是从房价收入比、租售比,还是不考虑收入的差距横向去与其他国家比房价绝对值,我国的房价都明显过高。可以说房价涨到人民群众不满意,高层政府也颇不满意,这些年连续出台四十三个调控文件也没压住上涨趋势,号称最严厉的“新国五条”实施的结果竟然完全事与愿违,大城市房价地价不仅重拾涨势,而且更胜往昔。
大家都不满意就得追问原因。分析的文章也不少,从流动性、土地供应、收入分配到投资渠道和
开发商的不道德,还有人把国民对房产的偏爱、丈母娘、单身汉等因素都算了进去。涉及的各方都纷纷表态与己无关,最新的说法来自于央行的调查统计司司长,他认为房价并不决定于货币供应量,而决定于房地产供求关系。
这个表态让各方都很惊讶,因为观点有点颠覆性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、货币主义学派的领袖弗里德曼说过:通货膨胀是一种货币现象。过去这些年的房价上涨并非只有房价涨,是整体性的通胀下房价表现较为突出而已。如果它的上涨也与货币无关,就出现一个诡异的结果——房价上涨是一个无因现象。之前国土部门说房价推动地价上涨,自身在不断加强房地产用地供应;建设部门说土地供应不足,招拍挂推高地价引起房价上涨;开发商说面粉价格过高,市场需求旺盛,高价也是不得已。
货币供应过量,导致整体价格水平走高,这是一个基本常识。这位司长认为货币供应导致房价过高的观点“错误”在于混淆了单一商品价格与价格总水平的决定因素。央行近两年一直采取“稳健”的货币政策,物价总体水平并不高,而且央行还继续实行结构性信贷政策调控房价,不让货币冲击房地产市场,房价上涨实在与货币无关。可需要说明的是,稳健如何定义?11年和12年的M2增幅分别是17.3%和14.4%,都远远高于当年的GDP增幅,甚至达到后者的两倍,谈何稳健。如此高的货币供应除了说明我国货币创造GDP的效率比较低,只怕还是需要从货币的其他投向来考虑。至于物价总体水平不高的理由只怕也很难立足,根据统计我国2012年物价指数为2.6%,这与大家购物的真实感受相差太大。
至于他提出的房价决定于房地产供求关系,不取决于货币供应量,则存在一个逻辑上需要自洽的地方——货币供应量会不会影响房地产市场的需求。既然货币供应量会影响总体物价水平,它一定也会对每一个市场的供求关系产生影响,就像降暴雨会导致流域的洪水风险,也会影响到每一条支流的水位。
我国房价上涨逻辑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:总体上,货币投放过多,导致通胀压力,资金需要寻找保值增值机会;在产能过剩和投资过剩的挤压下,加上改革滞后使得大量可市场化的垄断领域不能放开,资金出路更狭窄;住房既有消费功能,又兼具投资功能,前者为后者起到基本的支撑作用,而土地供应在各国都存在着周期长、弹性小的特点,加上我国独特的政府垄断一级市场供应,土地供应弹性更弱,都使得投资房地产成为寻求资金出路的各方最好的选择。这就像洪水冲下来,不是所有的地方一起淹,它总是先奔向低洼的地方,导致水位快速上涨。房地产的特性导致它就是一个容易受货币洪水冲击的领域。
在货币冲击下,房价的涨幅高而且相对坚挺,毕竟没有比它更好的投资方向。至于央行说实行结构性信贷政策调控房价,在高回报面前,各种资金都通过其他途径绕过央行的调控政策进入房地产领域,各种房姐房叔的曝光都说明不给货币出路,它会自寻出路,哪里的利润高就奔向哪里。毕竟资产保值增值的欲望是无法用政策压制住的,更何况在高货币供给的通胀现实和隐忧之下。
实质上,房价确实是由房地产市场的供求关系决定,供应有限下,需求的旺盛一定会带来房价上涨。需求又可以分为真实的住房需求和投资需求,住房需求是相对稳定的,而货币总供应量越大,不仅带来通胀下保值的驱动力,也提供投资所需的货币量,投资需求就与货币供应产生直接的关联,货币供应量大,如果没有其他投资渠道的放开,房价一定涨得快。
房价上涨简单归结为货币原因也不完全正确,它只是整个经济结构失衡的一个典型表现,需要的是整体性改革推动中国经济结构转型,连带会产生房价平稳的效果。但是另一方面,简单地否定房价与货币供应之间的关系也是不正确的,下游涨水说和上游发洪水无关,这很难有说服力。与其推卸责任,不如谈清楚问题,去推动更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改革措施出台。